作者：操龙玉

“剪子无凹——八字口。”先人们将两条山洼交汇于此的小山村，用形象、简短、智慧、朴素的三个字，永恒定义在地球上。

两条山洼流淌不宽不窄的两条小河，贯穿狭小的盆地，在村中央集合，人们称此为“双河口”，又名“双洼口”。由此小河南下，淌过成片的水稻田，起风时鼓动的麦浪会让人心里痒痒的，金黄的一片。一座座石头墙的茅草屋像热腾腾的煎饼摊在小盆地的周边，我的家就在其中一个。小时候总觉得世界也就这么大而已。上学时，从来不走正道，喜欢横穿田地，打滚、爬稻草垛、捣鸟窝、追鸡捉鸭……然后招来一片骂声，这样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上大学，对于农村的家庭而言，算得上是家族的梦想。大伯60年代初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这样的荣耀，即使今天也依旧会被人谈起。在那个饥饿、困乏、贫穷、动乱的年代。能把孩子送进大学，唯有的就是父母持之以恒的决心和信念了。

小时候爷爷总跟我说：“孩子啊，咱们家世代农民，要靠读书改变命运……”为此，每年的冬天爷爷都在山上开挖很多的树根，来春的时候卖掉。总是在开学前给我1-2元钱，想想那时候一根冰棒才2分钱。后来年岁慢慢长了，爷爷开始担心自己没办法亲眼看到我长大、上学。总跟我说：“爷爷肯定是等不到了……”爷爷在我11岁的时候去世的，爷爷去世，我哭的很伤心。在众多的孙子里，我和爷爷在一起的日子最久，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爷爷。

15年国庆，我和儿子回家看父亲，父亲和我说，中央电视台一众记者深入农村采访。将村里留守的老人招集起来：问他们的愿望是什么。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希望孩子们在外面工作顺心；有说希望孩子买房结婚；有说今年帮儿子看好孩子让他们安心在外面打工……都是底层农民最真实的心愿。

父亲面对镜头说：我期望我的两个孙子能考取大学，争取健康活着看他们读大学的那一天。父亲和我说起这件事时，一脸的认真。还不忘对身边的两个孙子予以鼓励。特意告诉我，这档节目在重阳节的晚上7:00播出。我心里一直留意，重阳节的那晚，我虽然没在电视上看到父亲说话的镜头，心里依旧暖暖。如今的父亲和我爷爷一样，那份期盼成了他晚年的全部。

小时候一直觉得可以去看看外面的大世界是件值得锣鼓喧天地炫耀一番的大事，现在却发现，有能力回家才是了不起的。

父母们老了，还有他们同一个时代的老人们，成了村子里的摇逸的风景。少有年轻人的村庄，也少有了活力与朝气。现在的村庄已鲜有村民再建新房，再苦再累，也得去城里买套房，这成了年轻人的首选梦想。

每每回家，带回城的是父母积攒的鸡蛋、还有刚采摘的新鲜蔬菜、还有谁家又为孩子在城里买房的信息。这些似乎都是我每次回家必带的。感觉谁家的孩子要是不在城里买套房，在村子里就无法抬得起头。连媳妇都不一定能讨进门。

现在的老家，将我童年的记忆全定格在历史里，成了不可触摸的过去。

曾令我神往无数次的冲击盆地，早已成了荒野，稀疏的杂树让我无法复原过去的金黄灿烂。两条汇集成流的小河，已不再宽阔，时流时断，断断续续。

憧憬在不久的将来，我可以跟我的孙辈小孩子们说，我小时候的世界：

夏天，小河里可以游泳，

冬天，河面上可以溜冰。

春天，折根柳絮追赶成群的蝌蚪，

秋天，甩根鱼竿就能勾起一筐的鱼虾。

那就是我儿时成长的家乡......

预料中的回应肯定是：“爷爷，你撒谎！”

最忆是巢州